前言:
早就听说深圳的荔枝公园是著名的同志公园,于是,在我回深后,就一直想去那看看。
11月2日下午,恰好与小米约在华强北附近吃饭,索性顺路去那逛了逛。
十一月的深圳,依旧暖暖的,有着“春天”的模样……
正文:
说起荔枝公园,要回溯到我小学五年级那会儿。
彼时,我被学校老师强迫加入鼓号队,成为小鼓方队的一员。
2005年4月,代表学校参加了深圳市鼓号队方阵比赛,赛后,老师带着我们去附近的公园,说是荔枝公园。
我只记得那天的自己穿着蔚蓝的深圳校服,踢着正步,锣鼓声响彻天际……至于荔枝公园的景色,我早已忘得一干二净,那里的男人们是否走得更近一些,我也没有注意。
以前的自己,哪里懂得情情爱爱的东西,只是傻傻的以为男生喜欢女生才叫做爱情。
尽管我入圈多年,见过形形色色的人,如今走过那里,知道那里有着不一样的色彩,依旧会感到紧张、刺激。
公园那么大,说是同志公园显然有些夸张,毕竟,只有那黑暗中的一隅才真正属于同志。
抵达公园北门时,已是黄昏,一进门,便是公共厕所。
我先入为主地认为那藏有“秘密”,走了进去,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同。
小便池有不锈钢板相隔,隔间亦是独立开来,门并不高,若是站着,肩部以上就全被过往的男人看到。
所以,独立的蹲厕之间很难挖出洞口,更不会有人在那做些出格的事情,敞亮的白炽灯下,他们根本找不到遮蔽的地方。
我没有过多等候,走出厕所,朝西北方向走去。
眼前所见,皆是绿植。荔枝公园因种有五百多棵荔枝树而得名,园内建筑取古今中外园林建筑之长,配以棕榈科为主的亚热带植物,湖、塘、池沾了荔枝公园一半面积,围绕水面的便是漫步畅游的石径小道;建有亭、台、楼、阁、水榭、小桥流水、花廊、竹径、奇石怪桩。
园内的情侣桥
公园里有几处浓荫蔽天的小角落,但公园内人来人往,鲜有人在那停留。
不远处,是一片平静的湖面,有白色的大鸟在湖面上嬉戏。
一路走来,没什么异常,有老人散步,有人慢跑,有人遛狗……一直走到情侣桥的时候,我才见西北处的石凳上坐着三三两两的男人,他们有的独自坐在石凳上看着湖面,有的紧紧地靠在一起。
我凭借敏感的雷达,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圈内人,于是故作一脸无知的洒脱,从他们面前走过,仿佛是在宣示自己与他们并不是一类人。
公园西北处的角落,又是一个厕所,夕阳西下时,已经有些昏暗,我能感觉到,那里或许是所谓的据点。
果不其然,公厕门口另一旁,是阴森的小径,旁边的石凳上,坐的全是男人,放眼望去,有二三十人。有的躺在身旁男人的的大腿上;有的将头靠在一起;有的玩着手机,见我走过,双眼直直地盯着我……
公园西北处厕所
走到拐角处时,只见一位中年男子突然将搭在别人膝盖的腿放回了地面,而后紧紧地靠在了一起,并急忙拉上裤链,像是在掩盖着什么。
我装作什么都没看到,慢慢走远。
一路走去,基本都是中老年人,长相平平,穿着更是毫不起眼。
唯独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,吸引了我的注意。
他戴着褐色的面包帽,银白的头发扎成了一小撮马尾,带着金色圆框眼镜,满脸皱纹,脸颊也有些塌陷,他穿着灰白色衬衫,套着褐色的夹克,身下是卡其色的西裤,端庄得体,有着文人的气质,与他的打扮格格不入的是,他提着一个性感豹纹布袋,极其惹人眼球。
他蹒跚着走到了石凳上,独自一人看着夕阳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湖面,走过的男人,没有一个与他说上几句。
我猜想,他或许是这个公园的见证者,也是这个公园最老的一批常客,看客。
沿着公园小路,会经过一个石拱桥,而后抵达公园的中心,叫寓趣园,那里亭榭廊槛,宛转其间,极少有人走进。
我走到回廊里,石凳上有着零零落落的小年轻,或许,他们都比较高傲,没有形成三三两两的聚集。
我有预感,这里或许是第二个据点,并且,是属于年轻人的据点。
彼时,快到饭点,我便离开了这里。
寓趣园回廊
晚饭过后,我带着小米再次来到荔枝公园。
搭乘罗宝线在大剧院站下车,离南门近些。
那会儿已是八点,公园里全是跑步的男男女女,放眼望去,公园小路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行人,有跳广场的,有组团唱歌的,有下棋的……我大抵知道了这里的布局,带着朋友直奔据点。
想着黑暗的地方,可能会有故事。
西北角的厕所依旧亮着白灯,门外林荫下的石凳漆黑了许多,我们俩默默走过,并没有看到有人在这赤裸相对,做点大人的事情,又或者是夜太黑,我们什么都看不到。
于是,我带着他来到第二个据点,果然,寓趣园的廊亭里坐着近十个年轻人,他们谈笑风生,叫着姐姐妹妹,很是热闹。
白天都需要上班或者休息,到了晚上,都成了夜行动物一起出没。
彼时,一个身材壮实的高颜值帅哥光着膀子,走了进来,他怕是今天唯一的天菜了。
只不过,我和小米并没有尾随他,走到一处石凳上坐下。
不久,一位大叔上前与我搭讪,他眯着眼,笑着与我招手。
我本就想了解这里的历史,回应了他,“怎么啦?大叔。”
他坐到了我的不远处,“你第一次来?”
我点了点头,“这边很出名,我来看看,听你口音像潮汕的?”
“汕尾的,在这边生活几十年了,大概十几年前就经常来这边看看。”
“这边有什么故事么?”
他笑了,“以前可能比较多故事,毕竟那时候没那么多人,也没有保安管你,现在如果有人坐得太近,保安会拿手电筒照你的。现在虽然更开放了,但是也文明了,要约就在网上,谁会在这个地方做那些事情啊,最多摸一摸,过过心瘾。”
“那你有什么特殊的经历么?”
“我在这没什么故事,我们都快七十多岁的人了,孩子都比你大了,我们那个年代很封闭的,不敢去接触这些东西,要去伪装,包括现在,我也不敢在这边干嘛,万一碰到熟人了,现在的人还是不能接受,还是带着歧视的眼光看待这个群体,所以,我来这边其实就是看看,知道这里有不一样的色彩。”
“所以,这边算是你自由的小天地,对吧?”
“对,就像是我今天和你聊天一样,我看你很老实,不是什么坏人,就实话实说。”
我笑了,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便离开了这里。
那一天的公园猎奇,就此结束。
十二月初,我闲来无事,再次路过荔枝公园,不像初次探访般迷茫,我二话不说,直奔公园的西北角。
一走进厕所,只见那个体面的豹纹老爷爷在厕所隔间里站着,我在那放水,他一直盯着我看,我知道,他一定在等着什么。
我想与他聊聊,便主动对他笑了笑,而后转身离开。
他默契地尾随着我,走了出来。
我打破沉默,“大爷,我上次就看到你了,我觉得你的穿着很有品味。”
他有种看破往事的淡然,“我对自己没什么要求,就是要穿的得体。”
“真的很时尚,年轻时应该是公子哥吧?”我试探道。
“就这样说吧,我十六岁的时候开福特汽车上学,现在八十八岁了。”
“那个年代能开汽车肯定是有钱人家。”
“天上九头鸟,地上湖北佬,我是湖北人,排行老二,以前我们家住别墅,每周都开舞会,和你们看的电视剧差不多,后来时代变了,家里的财产都充公了。”
我在一旁时不时地点头,算是对他的一种回应。
“我很感谢我的母亲,那时候我父亲带着一家八口准备投河自尽,是我的母亲阻止了这件事情的发生,她说,我们的财产都没了,为什么还要搭上八条命?就这样,我们一家南下,后来去了香港生活。”
后来的聊天中得知,大爷确实是个有故事的人,出过书,开过音乐会,住过国内第一招待所,只不过他从没与男生谈过恋爱,也没和男生发生过关系,二十岁的时候就在家人的安排下结婚、生子。
而他关于圈子的故事,就只是在傍晚时分,到荔枝公园里打发时间,看一看,摸一摸,仅此而已。
聊了近二十分钟,我便起身离开了。
彼时,已是深夜。
走在夜晚的荔枝公园,身旁不时走过许多对异性恋情侣,他们手牵着手,在公园里漫步。小路两旁的石凳上的坐着许多情侣,昏黄的灯光下,一对男女无视旁人,在公园里肆无忌惮地接吻,过往的路人几乎没有人会向他们投去奇怪的眼光。
不禁想起初次走过公园的漆黑小径时,两个中年大叔急忙松开了握紧的手。
我默默望向荔枝公园的西北角,那最漆黑的地方。
我知道,那里藏着许多真实的男人,他们渴望阳光,也渴望爱。
只不过,现实只允许他们小心翼翼地躲着。
内心不禁一阵悲凉。
后记:
那里的人告诉我,荔枝公园的同志据点有三个。
第一个在公园西北角,年龄在三四十岁左右;第二个在寓趣园,小年轻的聚集地;第三个在下棋区,年龄在六十岁左右……
黄金时间是周六下午四点到晚上十点。
深圳是一座文明城市,在荔枝公园里,我没有看到十八禁的行为。
一晃到了冬天,许久没去,那位老爷爷、那些男人还依旧在那么?
我不知道。
只希望这个圈子,能和深圳的天气一样,没有冬天,永远温暖。
——完
来源公众号: 也楼